区块链是两大创新和一个大有希望的想法。

　　这年头，很难避免听到关于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技术如何有望改变一切（或者至少创造巨大财富）的声明。不过，一股同样响亮的声音表明它们是个巨大的骗局，毫无用处，而且很危险。而多得惊人的观众仍然不明白这个领域到底发生了什么。造成混乱局面的一大原因是，我们并非都在谈论同样的东西。

　　事实上，要支持或反对的并不是只有区块链这个现象。其实共有三个。

　　三个社区都有一套共同的基本设计原则和技术基础，但人员、目标和前景几乎全然不同。让我试着澄清一下。

　　有加密货币：这个想法是指网络可以在没有中心控制点的情况下安全地转移价值。

　　有区块链：这个想法是指网络可以跨信任边界就信息共同达成共识。

　　还有一个就是加密货币资产：这个想法是指虚拟货币可以被“金融化”成可交易的资产。

　　第一个是真正革命性的概念，不过这场革命会不会成功还是个未知数。第二个和第三个其实是通向大幅采用的道路上改变游戏规则的创新，然而它们本质上是进化性的。

　　一种有助于记忆的方法就是只要记住三个“T”：信任最小化（Trust-minimizing）、跟踪（Tracking）和交易（Trading）。

　　“信任最小化”－加密货币

　　加密货币是你可能听得最多的东西，从比特币开始。想了解区块链，最简单的方法不是为挖矿或数字现金的细节绞尽脑汁。相反，而是像我在即将出版的书中阐述的那样，专注于信任去中心化。

　　许多活动需要信任。没有信任，二十美元的钞票只是一张绿色的纸而已，选举中的投票是毫无意义的仪式，主动开车捎我一程的人是可能危险的陌生人。传统上，信任意味着依赖合作伙伴、机构或中介人。那些集中式的信任架构很强大；抛开其他方面不说，它们给我们带来了现代工业文明。但是信任有一个缺点。信任意味着脆弱性。由于诸多原因，我们信任的人员、政府和公司可能实际上不可靠。比特币表明，不用信任任何特定的人来验证交易，就可以信任有价值的东西（金钱）。

　　加密货币的承诺就是在不损害信任的情况下获得信任的好处。

　　如果这个想法得到完全实现（这是一大前提），可能会彻底改变社会。我们可能拥有真正体现利益相关者意愿的透明的公司、真正体现公民意愿的政府、摆脱有权有势的守门人腐败行为的互联网、结束虚假新闻，以及日常生活全面自动化，从而改善人类社会。或者至少，我们可能会有显著改善现状的解决方案。去中心化在方方面面都很有价值。

　　有成本。（总是有成本。）对于比特币而言，成本涉及一个功能有限、速度非常缓慢的网络，耗费大量的电力，造就了矿工这个附带的社区。也许这些都是值得的。也许技术进步（通过新的区块链和区块链改进来呈现）将降低成本。我们还不知道具体结果。是的，流通中的比特币在价值上已超过1000亿美元，但这是加密货币资产思维。除了变得富裕、表达意见或避免执法人员外，是否有人使用比特币来做点什么？如果你逐个打量近2000种（或可能更多）现有的加密货币（https://coinmarketcap.com/），情况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总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适用于小团体、有限应用程序和特殊用户的技术未必在进入到主流后幸存下来。就算幸存了下来，它也常常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在Facebook问世之前，有人靠社交网络赚到大钱并不是很显然的事，社交网络只是孩子们用来玩玩的。Facebook确实问世这个事实并不证明它是不可避免的。

　　一些压赌看好加密货币革命的人可能被证明是正确的。这是令人兴奋的赌注，有各种潜在的利好面，不过仍然是一场赌博。真正的革命不经常发生，这是有原因的。革命发生时，往往会有严重的附带损害。

　　“跟踪”－区块链

　　区块链*现象起源于与加密货币同样的根基（2008年的比特币白皮书及其前身），但寻求全然不同的东西。区块链立足于这个前提：我们的信任实在太有限，而不是试图在没有信任的情况下做事情。我们只信任自己或我们自己的组织。然而，没有哪个人或哪家公司是独立的孤岛。就连孤岛般的政府也不是什么孤岛，因为它必然要横跨水域进行交易和互动。

　　世界充斥着流程，尤其是在大公司和政府之间，必须跟踪物资从一个信任区域到另一个信任区域的流动。每年全球公司企业花在“物流”上的支出高达10万亿美元，这里的物流是指将物资放在其他人控制的运输系统上。同样的物品经由供应链传输时，制造商、分销商和零售商保留各自的一份可信任（却相互独立）的记录。当你步入新的医院或医生诊所时，你的医疗记录未必随身携带。病人带着生成的新的医疗记录离开，这种可能性就更小了。信息流动环节中的所有这些问题都会导致可怕的交易成本越来越高。据当今主流经济学派认为，竭力消除这块交易成本是经济中不可或缺的驱动力。

　　公司与公司之间（有时在一家公司内部）的交易成本中一大块来自信任的有限弹性。如果交易的每一方都信任相关的信息，即使它们并不信任对方，成本也有望大幅下降，性能也有望大幅提高。这正是区块链愿景的本质。

　　如果说加密货币旨在信任最小化，区块链旨在信任扩展化。

　　信任区块链上你自己的记录相当于信任其他人的记录，因为这些记录是完全一样的。结算的重复、调和的进一步重复、审计的进一步重复以及可能监管报告的进一步重复都有可能混入到原始交易中。世界上最著名的公司正在参与各种区块链试验和联盟，原因是它们看到了巨大的潜力。这里的去中心化是几者当中的一个设计目标，不是像加密货币那样的一个基本要求。所以，这些系统通常是“被许可的”（permissioned），基本功能仅限于身份已识别的参与者。

　　与加密货币一样，区块链的某些方面仍然是推测性的。因为区块链并不假设市场或商业模式发生任何根本性的变化，不过这只是变化程度大小的问题。加密货币倡导者认为，任何上述安排不需要区块链。好吧，你也不需要区块链来创建数字货币。只有当你想增设这种情形时：银行不能充当中介、政府不能阻止交易、没人能够影响货币供应时，比特币才有用途。区块链同样针对一个特定类别的场景。传统的数据库解决方案之所以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是由于涉及的人员和公司实际上无法达成共识，而不是由于一些在理论上站不住脚。

　　“交易”－加密货币资产

　　加密货币资产拿来加密货币代币后将它们转换成交易的工具，从它们生成的线程中生成更为复杂的金融工具。潜在的规模很巨大，上万亿美元的市场在现代金融界并不罕见。这个方面与第一个方面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是将加密货币视作在没有集中信任的情况下为活动提供便利的一种方式，而是视作一种新的投资资产类别。由于加密货币资产本身就是数字化的，所以理论上它们可以比现有工具更有效地进行交易。它们天生具有灵活性和全球性。实际上，华尔街的各大玩家都渴望加入进来，为它们提供资本的机构投资者也是如此。将它们阻挡在外面的监管问题逐渐得到解决。

　　加密货币资产是加密货币，但并没有那些所谓革命性的瞎扯淡。

　　一旦去中心化网络上的数字代币的基本价值得到确立，为什么不直接用它来赚钱呢？ （不好意思，要“参与社会最优资本的形成”）。加密货币资产依赖加密货币这个事实，因为需要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易。证券势必是安全的。但是加密货币资产忽略或拒绝加密货币这个想法，这个信任“简直是一种猥亵”（引用对比特币进行原始安全审计的那个人说的原话）。对于加密货币资产的交易者来说，信任和缺乏信任都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即所谓的流动性。

　　顺便说一下，被许可的区块链还将支持代币化资产，包括最终的主权货币。区别在于，目标将是有效的跟踪而不是盈利的交易。

　　不妨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加密货币资产将加密货币代币的交换功能与其实用功能相分离。如果你想使用比特币付钱给商家、使用以太坊的以太币购买分布式应用程序所需的计算周期、使用Filecoin购买云文件存储服务，或者使用Augur Rep验证预测市场的结果，你根据从该应用得到的好处为那些代币赋予价值。从理论上来说，对应用的用途有更多的需求意味着可用的供应量减少，从而推高价格。实际上，没有一种应用具有重要意义，因此代币的价值具有很大的投机性。投机不一定是坏事；推动金融市场的正是风险偏好。然而有时候，这种投机将市场推向悬崖。加密货币资产的关键问题是，投机本能会不会受到调控、如何受到调控。

　　如果加密货币资产市场发展起来，使用华尔街多年来开发的金融工程和分析工具，将商品和房地产之类的实体资产、知识产权之类的数字资产以及其他种类的权限实行“代币化”面临各种各样的大好机会。必要的基础已经建立好。

　　别犯傻

　　这些故事本身并不相互排斥。任何一个愿景的成功或失败对其他几个未必有太大的影响。加密货币最具颠覆潜力，因为它有望使权力去中心化。这也给成功设置了最大的障碍。区块链系统和加密货币资产都缩减了这种去中心化，以获得其他好处。它们针对的用途有所不同，因此不是看谁的答案正确。跨界车可以带来重大的机会，但需要在各自的车道对它们进行评估。比如说，首发代币（ICO）将加密货币和加密货币资产结合在一起。应该把它们看成是一种新的众筹方式还是启动去中心化经济的方式？成功还是失败视答案而有所不同。

　　确定哪个是“真正的”现象是饶有趣味的客厅游戏，但最终并不发人深省。任何关于区块链相关技术成功或失败的评判都需要根据相关子类别进行评估。观察人士提到企业采用和加密货币资产交易所上的高价格表明了加密货币的可行性时，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ICO界存在大量的欺诈和盗窃并不能告诉你有关分布式账本方面的政府项目的太多信息。把银行放在区块链上（或类似区块链的东西）好不好基本上反映不了去中心化自动化组织的前景。

　　我们越早停止将这视为单一的现象，就越能够准确地评估发展动向。

　　* 我将“区块链”这个术语用于这个类别，原因是它注重账本的价值，而不是货币或去中心化。不过确切地说，大多数加密货币和加密货币资产也使用区块链。而不是每个“区块链”系统都使用用哈希连接的区块链的数据结构。

        作者：Kevin Werbach是沃顿商学院法律研究及商业伦理副教授，也是研究新兴的互联网和通信技术对商业、政策和社会所带来影响的知名专家。